Page 358 - 鲁斌小说集

望路人

天黑了，不是住在凤山镇的工程项目部里，就是住在南山顶村的工程分项目部
里，赶在哪里就住在哪里。特别是这条 800 米隧道施工阶段，我基本上都住在
南山顶村的分项目部里。
“我从分项目部到隧道口，来回必定都要路过这个小山坡。那会儿，这座
坟茔还没这么大，只是简单地堆砌了两个砖穴，后来我才知道，一个是你爷爷
苏大全和奶奶的坟穴，一个是你哥哥苏元洪的坟穴。在坟茔的右侧不远处，有
一个裸露半身的大青石，哎，就在那儿，我指给你看，那上面有一个平台，可

供三个人坐在上面，坐在大青石上，不仅能看到南山顶村，而且山南的山川美
景尽收眼底。我每次早上去工地或傍晚下工地时路过这儿，都会看到一个花甲
老人，看上去六十来岁年纪，坐在那儿呆若木鸡地呆望，远远看去，他穿一身
褪了色的蓝色中山装，分头梳得光光的，盘腿坐在青石上，就像一尊‘菩萨’，
但说不准像‘文殊菩萨、观世音菩萨、普贤菩萨、地藏王菩萨’中的哪一尊。
起初，我以为是碰巧碰到，可后来觉得不对，他几乎是天天待在那儿，风雨无
阻。有一次，我出于好奇，走上前去问他：‘大爷，您老人家在这儿看什么呢？’
只见他抬起右手臂直指下面造路的地方，喃喃地说：‘路……洪……’我看了
他的痴呆相再听他如此说话，知道他是老年痴呆症患者，但看他一身清清爽爽

的打扮，怎么都无法把他和一个痴呆症患者联系起来。每到下雨时，一个清瘦
的老年妇女，就撑一把雨伞从村里出来，慢慢地把他搀扶回家。2003 年阴历
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大概是四点来钟，我检查施工现场走出隧道口时，天气
骤变，噼里啪啦的雨点砸了下来，因为在东南沿海七八月的天，像孩儿面，说
变就变。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隧道口抓了把雨伞就往这山坡上跑，跑来时老
人仍旧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儿，我赶紧撑开雨伞扶起他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他嘴里一直念叨‘路……洪……’佳，你瞧，那大青石还在那儿依然如故，只

是已物是人非。”
佳接着我的话茬说：“那个老人是我爸。他原来是我们南山顶村的小学教
师，在我们村小学一直待了二十年。2000年我们家里发生了一场撕心裂肺的变
故，他提早患上了老年性痴呆，已无法再继续教学，县教育部门不得不给他
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他嘴里叽叽咕咕念叨的“洪”是我哥苏元洪。我哥在世
时，是个非常聪明的孝子，我爸一见到他脸上就挂起了笑。我哥包括我受我爸
熏陶，从小学开始一直读书很好，上完初中我哥考取了省重点中学平仓县高
中，高中毕业后又以全县最好的高考成绩被北京大学录取。2000年也就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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